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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社会现实的“月经不自由”,我做了很多尝试

发布:2021-07-17 19:13 | 来源:健康日报网 | 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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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原创 饶梦溪 三明治 文 | 饶梦溪 我的月经自由是从不来月经开始的。 由于神经性厌食症导致的体脂下降,我从大二开始三年都没能自主来月经。当时厌食症还没有确诊

面对社会现实的“月经不自由”,我做了很多尝试

文 | 饶梦溪

面对社会现实的“月经不自由”,我做了很多尝试

我的月经自由是从不来月经开始的。
由于神经性厌食症导致的体脂下降,我从大二开始三年都没能自主来月经。当时厌食症还没有确诊,中医和西医的内分泌科反复去了许多次,药吃了许多种。除了激素以外,没有别的药能让我的身体按时正常流血。母亲觉得长期吃激素不好,所以我吃了两个月就停药了。
那三年里,因为没有月经,我总觉得自己有病。然而与此同时,不需要担心例假忽然造访弄脏衣裤,超市打折的时候也不需要操心囤积降价卫生巾,我又觉得自己非常潇洒,生活中少了一大烦恼。这两种矛盾的心情相碰撞,常变成一种悲壮感,像之前一个号称神医的台湾中医跟我说的:“你这样不爱惜身体,不按时睡觉,不好好吃饭,趁年轻还可以撑得住;那你到了三十五岁以后,就要走下坡路了。”
去美国念研究生的第一年秋天,我二十三,去校医院打HPV疫苗。妇科医生是一个意大利裔的大码中年女士,有两道威严的浓眉。她关上门,做出一副慈祥的表情,笑眯眯地问坐在手术床上等待检查的我:“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想打这个疫苗?”
我紧张得不行,磕磕巴巴地说英文:“我……我妈让我来的。”
医生瞅着我,忍着笑继续问:“那你有性生活吗?”
我更紧张了,摇头:“没有。而且我连月经都没有。我估计,我也不能怀孕,没法生小孩。”
医生噗嗤一声笑了。“生小孩……”她接着问,“那你知道这个HPV疫苗是干什么的吗?”
那时我只知道HPV疫苗似乎可以预防宫颈癌,而且在中国尚未普及,就照实说了。医生赞许地点了点头。她在我身前坐下来,语气温柔给我详细讲解了一下该疫苗相关的知识:什么是HPV病毒,如何传播,这个疫苗应该什么年龄段打,适合什么样的人,打几次,等等。她的语速非常缓慢,像VOA慢速英语。并且一直看着我的眼睛,观察我是否能跟上她的节奏。最后,她问:“听过了这些以后,你还想打这个疫苗吗?”
“是的,谢谢。”我说。
“好。” 她低头在记事板上划了几笔,“我们再来说一说你不来月经的这件事吧。年轻女性月经失调是很正常的。我们的生活压力,高强度的学习,很容易就会影响我们的月经周期。人瘦,体脂过低也会导致月经紊乱,很多运动员和舞者都有这个问题。包括我自己,在医学院的时候也没有月经。压力太大了。这都是很正常的。”
正常。她这样说着的时候,我有点惊讶,感觉很微妙。这些年我一直觉得自己有毛病,从来没有医生对我说这是一件正常的事。医生似乎看见了我的表情变化,重复:“是的,不来月经没有什么害处。你没有什么器质性的毛病。不过,如果你想来月经的话,我们可以试试短效避孕药。通过吃短效来制造荷尔蒙水平,调节你的生理周期。”

面对社会现实的“月经不自由”,我做了很多尝试

短效避孕药,来源:nurx官网
“我……想来月经的话?”我有点蒙。“什么意思?不是应该吗?”
“意思就是,你这样不处理你不来月经的问题也没有什么坏处。但是如果你喜欢每个月都来月经的话,我可以给你处方,你试试看短效避孕药。短效避孕药很安全,很多女孩子,不管有没有避孕需求都在吃。有人吃纯粹是为了少长青春痘,或者调解心情。等你想备孕的时候,停药两三个月,就可以正常怀孕。我以前在医学院没有了月经,也是靠吃短效来调节。后来我有了男朋友,结了婚,想生孩子,”医生甜蜜地一笑,“我现在有三个孩子。”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女孩子就应该来月经,老天给的这个身子,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按月流血,受着就是了。忽然要我选“想要它来”或者“不想它来”,我一时间头脑有点转不过弯。但总之,那天从校医院离开的时候,我包里有三盒短效避孕药,每盒二十八片药。从那时起,一天一片,到现在已经六年了。

面对社会现实的“月经不自由”,我做了很多尝试

记得出国以前看各种留学生行李打包宝典,见到过关于“美国人是不是都只用棉条,是不是买的到卫生巾”的讨论。开始吃短效避孕药,第一次去超市买卫生巾的时候还颇为不安了一会儿,结果看到货架上,卫生巾,护垫和棉条三样都有,还有自己熟悉的牌子,就放心了。记得大学的时候,一个室友开始使用棉条,跟我们分享心得:“太舒服了!简直是飞一般的感觉。”我看着货架上包装精美的一盒盒棉条,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尝试一下,最终还是抓起一包熟悉牌子的卫生巾攥在手里。转身去结账的时候,心里有小小的哀嚎:“棉条要怎么放到身体里啊!放进去的时候会不会碰到血?”
相比尝试新的东西,大多数人还是惧怕风险,习惯停留在自己熟悉的领域。我小时候,记得母亲喜欢的卫生巾是那种最为朴实无华的棉感厚卫生巾,不要干爽网面,不要零触感超薄。她说:太薄的承不住经血。因为厚,所以觉得安全。我试过几个,坐下和走路的时候硌极了,夏天又很闷,非常难受,于是改用所谓“技术创新”的超薄款,从三毫米买到一毫米。我家的卫生巾储备,一般是母亲一种,我一种,不混用。母亲见我使用薄款卫生巾,开始还颇有微辞,后来也就采取了放任的态度。只是每次我让她试试的时候,她会斩钉截铁的摇头拒绝:“不要。”反思起来,我对棉条的抵触感和不信任可能也是这样。
二零一八年夏天,刚刚研究生毕业的我搬家到纽约,决心挑战一下自己的舒适区,尝试一种新的生理卫生用品:月经碟。这种一次性的月经碟置入身体里需要一直推到靠近宫颈口,弹开会有手掌大小,据说可以在高位截住下落的血液,使下身和内裤保持干爽,而且完全没有异物感,一天只需要换一次。官网说会有一个学习曲线,建议初学者在非经期使用第一个权当练习。我照做了,在家里戴着月经碟走来走去一个下午,自觉还可以。
于是当月月经期间,就戴着月经碟出门了。当时去实习单位通勤地铁上要站四十分钟,然后从地铁站走到单位要二十分钟。在最后的二十分钟的走路期间,我忽然感觉到月经碟滑脱了,一柱血液顺着大腿倏地开始向下流。我尴尬极了,而身处居民区,没有公用卫生间可以解决突发情况。我环顾四周,看见前方有一个发廊,一个西班牙裔女士正在打开安全门准备当天的营业。我赶快走过去,问她可不可以借用一下店里的洗手间。这位女士听不太明白我说的话,也不太会讲英文,我们俩只好互相比划,我一遍一遍地强调“我有一点紧急情况,正在流血。”她忽然明白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放下手里的拖把带我去了里面的员工洗手间。我谢过她,锁上门,洗了手,恨恨地把月经碟取出来丢在垃圾桶里,擦干净满手的血,换上包里备用的卫生巾,对自己说:好端端的,干什么要冒这个险啊!这次自以为作为先锋女性的实验就此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