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时代没有医疗,负责采集狩猎的女性有超过40%从未活到绝经期。即便有现代医疗的帮助,全球每天仍有大约800名女性因怀孕而丧命
最近,一篇发表在《演化、医学和公共卫生》学术杂志上的论文提出:半夜啼哭的婴儿,可能往往并非真的是饿了需要吃奶,而是通过这种方式延长母亲的不孕期,垄断她的奶水和关怀,获得更高的成活率。
这一看似“阴险”的动机,其实是基因编码在婴儿体内的行为方式。这个假说有好几个证据:一,现在很多父母会有意识地“训练”婴儿睡整夜的觉,但他们也能获得足够的奶水;二,夜啼最频繁的并不是刚刚出生的婴儿,而是6~12个月大的婴儿,而且母乳喂养的婴儿夜啼反而更多;三,哺乳有辅助避孕的效果,而夜间哺乳和不孕期的长度有显著相关性。
母爱在文学作品中的形象几乎永远是伟大无私的,但在科学家们眼中,世上不仅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就连这种血脉相连的爱,从一开始也充满了危机,以及凶险的制衡。打从受精卵在子宫内着床开始,一场发生在胎儿和母体之间的“生死大战”就此上演。综合/海猫
夜啼的婴儿与食母蛛幼虫 基因永远是自私的
有关婴儿夜啼的“真实动机”,哈佛大学教授大卫·海格(David Haig)认为,其根本逻辑在于:演化历史上两胎之间的“最佳间隔”对于母亲和孩子双方来说是不一样的。
对母亲来说,任何一个孩子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都是她一半的骨血,她不希望兄弟姐妹之间相互倾轧,更不希望这种倾轧损伤到她自己。如果一个基因能够抑制孩子之间的争斗,那么这个基因会传下去。
但对于每一个具体的孩子来说,自己的生存是最重要的,因为每个自己的基因按照定义都100%会存在于自己体内,而同胞兄弟姐妹平均也只有50%基因和自己相同,所以如果某个基因操纵孩子做出举动,牺牲了兄弟姐妹的利益转移到自己身上,那么这个基因会流传下去。
因此,双方出现了利益冲突。孩子的基因“希望”下一胎离自己越远越好,而母亲的基因则不这么想。 结果就是,被孩子的基因“操纵”而夜里常常起来喂奶的母亲,卵巢功能被抑制了,接下来怀第二胎的时间也就自然推迟了——这可能单纯是因为疲劳和耗能,也可能是类似于哺乳避孕的专门生理机制。
然而,与子宫里的战争相比,这种夜啼的“小伎俩”不算什么。
澳大利亚有许多独特的蜘蛛,食母蛛便是其中之一。整个夏天,母蜘蛛都会进食昆虫以给自己添肥增膘,到了冬天,她便能让自己的小宝宝从其大腿关节处吸食血液,她也随之渐渐虚弱。最后,蜘蛛宝宝们一拥而上,将毒液注入母亲体内,就像吃其他猎物一般将母亲吞食。
你可能会猜测,这般残忍无情绝对没在哺乳动物的宝宝中发生过。你错了。并非我们哺乳动物的宝宝不如食母蛛残忍,而是我们的母亲们没有那么“慷慨”。在孕期,一些哺乳动物的母亲费尽力气,阻止宝宝获得超过她想给予的份量。而孩子则以“操纵、敲诈和暴力”的形式来反抗。
这背后,一切都是基因在掌控,它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繁衍传播。
激素分泌与滋养细胞
胚胎的超级“生化武器”
既然胚胎不是女性出生时就长在子宫里的,那么当胚胎“企图”根植在子宫时,对母体而言,它就是一个外来物。于是在母胎的界面上,会发生很多免疫和抗免疫的过程。
胚胎被那层紧密包裹子宫内膜的细胞挡在外面,这时候,一场亲密的激素对话发生了。用海格的话来讲,这场对话就是一次“工作面试”。如果胚胎没能说服母亲相信自己是一个绝对正常、健康的个体,它便会立刻遭到驱逐。
结果便是一半的人类怀孕未能成功,大多数在着床阶段就已失败,时间早到可能母亲都没有察觉自己怀孕了。
一旦胚胎在子宫成功着床,“全面入侵”就正式开始:通过向母体的血液中释放自己产生的激素,胚胎得以借此操控母体(详见下文)。
此外,胚胎还有着功能强大的滋养细胞,滋养细胞可以分泌一种激素,叫做hCG(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验孕试纸就是测这个东西,它能抑制母体的淋巴细胞,阻止排斥反应;它还能刺激母体性腺分泌某些激素,比如刺激黄体分泌孕酮,使妊娠继续下去。
分泌hCG的滋养细胞,其疯长能力堪比肿瘤,通过产生蛋白水解酶,它们可以把母体子宫内膜迅速分解,以利于自己的生长。 如果子宫内膜环境不够好的话,它们还会分解子宫肌层,像扎根一样,继续往更深的地方植入进去,这就是胎盘植入。
早在1903年,研究人员就观察到胚胎一路侵袭并“消化”掉子宫内膜的情形:科学家们尝试在子宫外培养老鼠胚胎,他们本来预测这些胚胎会萎缩,因为剥掉了进化来孕育胚胎的组织。
但他们的发现令人震惊:这些被植入老鼠的大脑、睾丸或眼睛的胚胎,竟然长疯了——胎盘细胞在周边组织横冲直撞,一边一路屠杀遇到的一切细胞,一边还寻找动脉血管以满足其吸收营养的欲望。
难怪胚胎发育中许多活跃的相同基因都与癌症发展有联系,这绝不是偶然。尽管我们不太愿意承认,但怀孕其实非常像一场战争。
双方激素展开“拉锯战”
直到母体无法承受
成功着床之后,随着孕期继续,胚胎为了在子宫里生活得更加舒适,需要更多的养料,于是升级了自己的激素分泌,释放出旨在增加母亲血糖和血压的信号。胚胎会增加一种特别激素的生产量,该激素能够刺激母亲大脑释放出皮质醇,一种主要的应激激素。皮质醇抑制了母亲的免疫系统,使其停止攻击胚胎。
更为重要的是,皮质醇还提升了她的血压,因此让更多血液涌向胎盘,这会让母体血压升高。也正因为如此,对于妊娠期高血压疾病的治疗方法,降压药只能从一定程度上控制症状,而无法阻止疾病的进展。要想真正有效阻止疾病进展,只有终止妊娠。
母体也不会任由这个胚胎操控自己。事实上,她先发制人地降低了自己的血糖水平,还释放出一种与胚胎激素捆绑在一起的蛋白质,使其失去效果。然而胚胎继续增加它的激素分泌。到了8个月大的时候,胎儿预计要花掉每日蛋白质摄入量的四分之一,用以制造激素来控制母体!
母亲对此又是如何回应的呢?她也提高了自己的激素分泌,用自己的激素降低血压和血糖水平,以抗衡胎儿的激素操控。通过这些操控和相互报复,多数时候胚胎都能最终获得足够量的血液,得到足够量的糖分,使其在出生前便能长得健康丰满。这就像一场不松手的拔河。
这个故事展示出,在进化论的协助下,我们是如何最终开始理解残忍而混乱的人类发育过程。所以,想象一下胚胎挖隧道前往母亲血管的画面。在其余生理过程保持平等的情况下,怀孕早期的动脉扩张会导致母亲的血压降低。胚胎的激素又通过升高母亲的血压而平衡了此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