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5日当天不足5分钟的“持刀血拼”始末,用当地警方透露给《法治周末》记者有限的中性词汇总结来是:双方各执一词。
至于更早的导火索,都市便民报社愿意溯至2010年11月25日刊发的负面报道“就诊曙光医院病人难寻‘曙光’”一文。
青岛曙光医院此番首度回应,则要把这道“梁子”追结至2010年8月:都市便民报社要求该院投放广告,未遂
法治周末记者 莫静清 发自山东青岛
2010年11月29日下午,山东省青岛市,男科医院青岛曙光医院门前冷落。身着红色长套裙的导医姑娘们在闲聊。“首席专家室”里,上了年纪的老医生打起了盹儿。
几乎同一时段,青岛都市便民报社里,第二日的头条跟踪报道主题早已毫无悬念。不过因主题里的几位“受伤人”为本报记者,缺了人手,格外忙碌。
报社二楼走廊上,被凿破的石膏墙板窟窿和点点血渍清晰可见。
11月26日都市便民报社紧急刊文“曙光医院持刀打砸报社”,成为11月29日当事双方各自景象的因果交集。
至于更早的导火索,都市便民报社愿意溯至11月25日刊发的负面报道《就诊曙光医院病人难寻“曙光”》一文。
而青岛曙光医院此番首度对《法治周末》记者回应,则要把这道“梁子”追结至2010年8月:都市便民报社要求该院投放广告,未遂。
案发4天,医院就诊量减少三四成,《都市便民报》报纸日均销量增长上万份———这似乎是整团迷雾里目前唯一得以看清的近况后续。
不过对于报纸销量上涨,医院与报社竟都表示实属无奈,另有隐情。在报社看来,医院为“收声”大肆强买,为保证公众知情权,只能“不得已”加印更多报纸;医院方则说,都市便民报社凭借话语权优势,伺机敲诈强卖。
而对于11月25日当天不足5分钟的“持刀血拼”始末,用当地警方透露给《法治周末》记者有限的中性词汇总结来是:双方各执一词。
因负面报道被砸因讨说法被殴打
11月25日11时30分许,都市便民报社二楼。负责运营的李霞正打算午休,一个中年男子忽然闯进来,将门锁上。
“你知道我是谁么?”“不知道。”中年男子提到了当天的报道:“我是曙光医院院长周健。”“哦,那你找错地方了,你该去找新闻部。”李霞边说边要往外走。
周健一拳打到李霞左臂上,过大的力量让李霞打了一个踉跄,余力使得李霞的右臂撞到作为隔断的石膏板上,板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窟窿。
周健扯下李霞脖子上的白金项链,又踹了她一脚后,夺门而出。闻讯赶来的男同事将李霞和另一名女同事带进隔壁副总编的办公室,锁上门。“发生任何事,你们都不要出来”。
周健瞬间杀了回来,带了5个人,以及工具:斧头、砍刀、铁锤状铁棍。
此时,包括都市便民报社副总编张瑞泉在内的所有在场报社人员,都称听到了周健的声音:“我是黑社会老大,给我砸。”
李霞斜对面的集体办公室里,电脑和相机等办公设备均遭到了毁坏,并冒出了白烟与滋滋的声音。一名个子不是太高的男子搬起机箱连摔两次,喊道:“这里面可能有我们打人的证据,使劲砸!”
记者王伟刚上楼,就看见走廊上同事郭强正被两人架着殴打。“那些人不是光头,就是黄毛,一看就不是正经人。”下意识地王伟快步走过去推开其中一人,一米半宽的窄长廊让出了一个空隙,长廊里其他3个人看见了王伟。“那里还有一个。”一个人在那儿叫嚣。
王伟看见两个手持砍刀的人向自己跑来,他下意识地拔腿便跑。在二楼玻璃大门处,王伟感到背后一下子发了凉,来不及多想,他继续往楼下跑,下意识地关上了玻璃门。
“你们帮我看看后背。”楼下负责报社热线的两个女孩顺着切口扒开王伟后背衣服一看,一道长切口正不停地往外冒血,当即吓得哭出声来。
大约3分钟后,警察赶来。周健等人撤离。
李霞等人透过窗子看见门口有两辆车在外接应周健等人,其中一辆是宝马。
这是都市便民报社4名在场人员向《法治周末》记者拼凑还原的11月25日“被砸”现场,据他们讲,损失达十几万元,报社非正常停工4个小时,5名记者受伤,其中两名住院。
但青岛曙光医院企划部的张洋对《法治周末》记者的介绍,却是另一个完全迥异的现场。
11月25日,院长周健前去都市便民报社就当日的不实负面报道“理论”。周健找到报社负责广告运营的李霞。不想李霞态度傲慢,双方产生争执后,李霞叫来十几人对周健进行殴打,并将周健拖出报社。
与周健同行的司机和数位员工见状十分气愤。但周健表示只需要同事上去取回其被打掉的眼镜与手机,不要闹事。没想到都市便民报社的人竟然拿出了提前准备的砍刀等工具,一场争斗由此展开。双方都有受伤,并同时报案。
宝马车成为事后当事双方相互声讨的一个重要焦点。都市便民报社认为开着宝马、自称黑社会老大的周健亲自带人打砸报社,实属嚣张恶劣。
“我们院长开的是宝马,至于抢项链么?现在全国严打那么厉害,我们院长敢称自己是黑社会?”曙光医院对都市便民报社在自家报纸上的所谓报道嗤之以鼻,“在话语权这件事情上,他们是正常人,我们是哑巴。”
医院负责人称“小小民间斗殴摩擦”
都市便民报社的王伟与郭强当天被送往医院住院。据其所在医院主治医生向《法治周末》记者介绍,王伟属刀砍伤,切口10厘米长、最深两厘米。郭强面部损伤,身上有瘀伤,脑部可能有轻微脑震荡。由于抢救及时,两人病情不算十分严重,目前处于恢复中。
都市便民报社副总编张瑞泉称,通过一个私人可信的渠道得知:“周健已经被放了出来。”对于报社正百般曲折求证的这一事实,曙光医院的张洋并不避讳:“我们院长早就出来了,当天晚上录完笔供太晚了,院长就在派出所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当地警方对此案很谨慎:“还在调查中,有了一定的新进展。”看门闲聊的老人们把此案当成了件大事:“这可是一起轰动全国的案件。”
在门外等客的女出租车司机则对老人眼里的“大案”毫不知情:“便民报我知道,曙光医院也老听说。虽然是男科医院,但到处做广告,不想记住也记住了。”
2010年11月30日,青岛曙光医院的法定代表人黄德新,专为此案从北京赶至青岛。黄德新是福建人,据他向《法治周末》记者介绍,青岛曙光医院成立于2005年,属独立集团机构,与其他全国各地以广告先期闻名的男科曙光医院并无瓜葛。“曙光这个牌子大家都用,不受法律保护。”
《都市便民报》是一份在青岛出版发行的都市类综合性日报,由山东省第三产业促进会主管主办。日发行量据官方称约75万份。
在黄德新看来,《都市便民报》是在挟公器泄私愤,实为赚取广告费。青岛曙光医院的张洋与同事日前正在收集有关《都市便民报》“曝光组”成立两个多月来的负面报道,试图从中找到其中运作逻辑。
张洋所说的“曝光组”指的是都市便民报社新近成立的“维权组”,该小组的报道刊发统一署名“本报记者”,并无实体个人具名。
据张洋称,8月份,《都市便民报》曾刊登一篇报道,内容直指青岛曙光医院。数天后,该报广告业务员前来要求医院在报纸上投放广告。当时医院表示拒绝。
但9月份,青岛曙光医院曾在《都市便民报》投放广告。都市便民报社李霞对此也表示了确认。“他们是上过我们的广告,但是我们还是要报道他们,因为市民前来投诉青岛曙光医院的太多了。”
11月29日,李霞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正有市民赶来投诉此事。
在张洋的统计中,自10月20日开始,《都市便民报》先后对当地妇婴医院、中大泌尿医院、集美整形医院等8家民营医院进行了每日1至3个版面平均持续3天的负面报道。
“都是先曝光后收广告费。”张洋称在此期间,都市便民报社广告人员多次来到青岛曙光医院。“他们说如果不上,就要采取措施了。11月22日,他们的业务员最后一次找到了我们。”
11月25日案发后,《都市便民报》刊发追踪报道称,青岛曙光医院在各报摊强收《都市便民报》。“他们早上六七点就开始强收(强行全部购买),想让市民看不到。我们只得加印,再送到各个报摊上去。”
按照都市便民报社发行部门提供的“强收密集区”,《法治周末》记者前往青岛市四方区询问报摊摊主。一位摊主表示并未有人来收报,另一位表示在11月28日上午8时曾有人来收过,其他时间没有。
张洋则表示,11月28日被强卖了800份《都市便民报》。“他们一个业务员骑着摩托载着有我们负面报道的报纸到医院,先找到我问我要不要收,不然就在医院周围开卖。你说我能不收么?”
为此张洋曾立照存证。照片里一位挎着《都市便民报》字样包的人刚刚书写完“收据”二字,旁边4张百元大钞依次摆将开来。至于具体收据,张洋称已另存,不方便拿出来。
在当地新闻网社区,双方都在密切关注相关发帖。《法治周末》记者看到,数个ID名以“网友”身份亮相,各自为阵、隔空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