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你吃的药用胶囊可能是由废皮鞋制成的？4月15日，央视曝光的一则药用胶囊含重金属铬超标多达90倍的新闻，涉及多家知名药企，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河北、江西、浙江等地多家明胶厂和药用胶囊厂，将皮革废料脱色漂白和清洗后，熬成工业明胶卖给制药企业，最终化为胶囊进入消费者口中。
调查一出，舆论一片哗然。虽然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当天就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对曝光的超标产品暂停销售和使用，对违反规定生产销售使用药用空心胶囊的企业依法严肃查处，责成相关省局开展监督检查和产品检验，并派相关人员赶赴现场进行调查。但老百姓真正关心的是，有多少胶囊类药物存在隐患，铬超标对人体有多大危害，这些不良厂家为何能将“毒物”堂而皇之地送进药厂而没人监管？
“毒胶囊”加工现场触目惊心
一个巨大的、由皮革废料堆起来的“垃圾山”，散发着刺鼻的臭味，一辆黄色挖土机轰隆隆开进去，挑起这些肮脏的皮子，放到院子里巨大的石灰池中。白色的石灰水很快将这些废皮子淹没，水车旋转抽打着它们，将灰色的废皮料浸泡成苍白色，然后再经过强酸强碱的多次脱色、清洗，将它们变得又白又嫩，和新鲜动物皮没什么两样。
接着，这些“整过容”的废皮子被放入直径三四米的熬胶锅中。一些异物在胶质中起起伏伏，工作人员用大铁叉捞上来一看，原来是个烂了的、淡蓝色的医用口罩。各种各样的脏东西被过滤后，这些胶质经过浓缩、凝胶、干燥、粉碎等一道道工序，变成一种淡黄色的透明小颗粒。这种只能用于工业用途的明胶，在业内被俗称为“蓝皮胶”。
河北衡水学洋明胶蛋白厂和江西弋阳龟峰明胶有限公司都是有着上千吨明胶生产规模的大厂，在这两个厂家，“蓝皮胶”被装进无数个无任何标识的白色针织袋里，送到浙江省新昌县多家药用胶囊厂，继续它们的“隐秘之旅”。此时，它们的样子已经与用动物骨头和皮制成的食用明胶毫无二致，但相对于后者3万多元一吨的价格来说，只要2万多元就能买一吨的价格让它们显得尤其“合算”。在新昌这一有名的“中国胶囊之乡”，它们像小山一样堆在一些厂家的秘密仓库里以躲避检查。然后厂家公然违反《中国药典》的规定，用它们代替食用明胶制作药用胶囊。
本该严格执行卫生标准的胶囊厂生产和加工车间里一片杂乱：人员未经消毒便随意出入；负责挑拣整理的工人随手抓起一把胶囊；掉在地上的破损胶囊被扫起来，连同废料一起熬煮……煮成糊状的胶液中不仅要加上鲜艳的食用色素，还要加一种叫“十二烷基硫酸钠”的化学原料，以对肮脏的工业明胶杀菌去污。最后经过半自动胶囊生产设备成型、切割整理，就制成了会被消费者服用的、五颜六色的药用胶囊。在这种胶囊里，含有大量来自废皮革的重金属铬。相对于《中国药典》明确规定的胶囊中铬含量不得超过2毫克/千克的标准，它们平均超标20—40倍左右。然而，一些胶囊生产厂中，连检测铬含量的设备都没有，未经任何检测，就给这些“毒胶囊”贴上合格证。它们除了偷偷流向一些小药厂、保健品厂、医院和药店外，还卖到了如青海格拉丹东药业公司和吉林长春海外制药集团公司这样的大药厂。
工业明胶对人体伤害极大
这些用来制作药用胶囊的明胶和食用明胶有多大区别呢？北京化工大学生命科学与技术学院院长袁其朋教授说，明胶是动物的皮、骨、筋腱中的胶原经部分水解后，提纯而获得的蛋白质制品，属于天然的高分子多肽聚合物，各种动物的骨和皮都可以利用。现在最常用的材料是猪、牛的皮和骨。
明胶分为食用明胶、药用明胶、照相明胶、工业明胶等。由于具有凝胶性、固水性、黏合性和溶解性等物理性能，明胶是制作胶囊的理想材料，加水和其他辅料后，通过现代胶囊技术就能制成各种类型、形状、色彩的空心胶囊。食用明胶是国家允许的食品添加剂，用于肉制品、肉馅、冻汁肉、奶糖、果汁软糖、牛轧糖、冰淇淋、酸乳制品等。专家表示，生产食用明胶、药用明胶的原材料就应该是能吃的食品，像皮革下脚料、回收皮革等根本不应该进入其生产链。
工业明胶多是由皮革废料、回收皮革熬制而成，应用于家具、火柴、饲料、包装、造纸、纺织、印染、印刷、陶瓷、日化、涂料、冶金等行业的各种产品中，主要起增稠、稳定、凝聚、调和等作用。有关部门对食用、医用明胶的检测，包括重金属、微生物含量等指标。
“用皮革下脚料制造药用明胶，虽然成本大幅降低了，但会造成胶囊中的铬超标。”解放军307医院消化中毒科主任邱泽武教授表示，在皮革处理过程中，为了软化皮革，需要使用重铬酸盐。某些不法商人为了控制微生物学指标，也会过量加入防腐剂，对人体健康有着潜在伤害。其他重金属，如汞、铅、镉等也会随着不规范的生产工艺和原材料进入明胶当中，对人体健康造成威胁。
邱泽武说，重铬酸盐里的铬是六价铬。六价铬毒性很大，如果短期大量服用，会导致急性消化道黏膜出血、吞咽困难、上腹烧灼感疼痛、便血等。长期服用含有六价铬的胶囊，虽然不会造成急性中毒，但会对肝肾造成慢性损伤。
必须堵住监管的漏洞
“用工业明胶制作药用胶囊，如同地沟油一样，令人震惊甚至是恶心。”卫生部全国合理用药监测网专家孙忠实教授愤怒地对《生命时报》记者说，这种为了利益造假，置百姓生命安全于不顾的行为，实在太恶劣了。在涉及的9家药企中，包括四川蜀中制药、修正药业集团、通化金马药业集团等知名药企，从中暴露出的行业问题不得不引起重视。专家分析认为，关键还是监管存在漏洞。
首先，胶囊生产企业监管不严。中国医药质量管理协会副会长郭云沛表示，在通过审批后，按照规定，胶囊生产企业应进行出厂前的检测，但由于监管的严重缺位，导致不检测或弄虚造假现象泛滥。如果有关部门没有长期有效的动态监管，企业就极容易钻空子。其次，医药企业把关不严。医药企业在采购胶囊时，需查看对方的生产许可证等有关证件，但并非看完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