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成鸡，黑心食品，与 black-hearted
（选自《英语世界》2013年第2期）
文/曾泰元
2012 年年底，大陆中央电视台踢爆了“速成鸡” 事件，直指山东的养鸡场让鸡只长期大量服用禁药和生长激素，短短的40天就让刚破壳的雏鸡暴长到近3公斤，以便脱手贩卖，供消费者食用。这些问题鸡供应了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等知名的连锁快餐店，对人体健康可能造成的危害不容小觑，此举又在大陆社会投下了一颗食品安全的震撼弹。
中国大陆的食品安全问题不少，黑心食品层出不穷，种类多样。更早的假酒、毒奶粉、地沟油、染色馒头等等，早就造成人心惶惶，连许多大陆人都对自家的产品充满了不信任，“放心食品”至今仍是奢望。台湾的食品安全记录也不甚光彩，黑心食品仍时有所闻。去年轰动一时的塑化剂事件狠狠地打了我们一巴掌，重挫了台湾的形象，至今还让人记忆犹新。
“黑心”这个词原指人的心肠阴险狠毒，泯没天良，现在也经常用来形容对人体有害或质量低劣的商品。后者的这个“黑心”是个新用法，明显是前者语义的引申：因为人心不正，利益当前丧尽天良，所以用一些卑劣不诚实的方法制造商品，蒙骗大众，给消费者的健康与金钱造成损害。
“黑心”的新义在中文里流传甚广，为时亦久，却还没有任何一本中文词典加以收录，英文里似乎也找不到一个贴切传神的对应词。我在想，既然 “黑心”是中国特色，借译（loan translation）又是词汇翻译常见的策略之一，何不就把这个“黑心”逐字翻译成 black-hearted？媒体传播迅速，影响广泛，具有时代意义能反应社会脉动的 black-hearted，说不定不久就能被英文接纳，正式成为英文的一员。
事实上这逐字翻译的 black-hearted 并非笔者独创，英文里早有 black-hearted 这个字眼，几本大型权威的英英词典都有所收录，意为“邪恶的；恶毒的；黑心肠的”[having evil intentions; malevolent，参见在线版《牛津英语大词典》（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 Online, 2011）；having a wicked disposition; malignant，参见《韦氏三版新国际英语词典》（Webster’s Third New International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Unabridged, 1961）；或 disposed to doing or wishing evil; malevolent; malicious，参见《蓝登书屋英语词典》第二版 （The Random House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Dictionary, Second Edition, Unabridged, 1987）]。这个 black-hearted 接近中文“黑心”的本义。用黑色的心代表邪恶，中英两种语言所见略同。
然而根据《牛津英语大词典》的书证，black-hearted多用来形容人，似乎尚无用来形容商品的前例：
1638 T. Herbert Some Yeares Trav. (rev. ed.) 66 Espie their strength and winne black hearted fauters to his intentions.
1849 E. B. Eastwick Dry Leaves 175 The black-hearted gibes of a portion of our English press.
1872 Rep. Vermont Board Agric. I. 94 A dry, dead knot is left when they [sc. the branches] are cut off, which sometimes kills the center of the tree, making it “black-hearted”.
1932 A. J. Worrall Eng. Idioms iii. 20 He is a black-hearted villain.
2005 Dreamwatch Feb. 49/1 This little girl is…as poisonous and black-hearted as they can be, yet she is incredibly beautiful.
尽管英文的 black-hearted 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跟“黑心”商品挂上钩，没有类似中文的语义引申，但基于语言之间互动借译的普遍精神，这个不算破格的 black-hearted 确实是个翻译“黑心”的上上之选。
过些时候，英文词典的编辑或许就能侦测到 black-hearted 的这个新用法，注意到它有一些形容低劣有害商品的例子，持续观察一段时间后发现这个新用法稳定确立，便会做出专业判断，正式把它收进词典，另列新义，并在其词源（etymology）里说明“black-hearted 来自中文，借译自中文的‘黑心’”，到时候中文就又堂而皇之地给英文贡献了一个生动而有特色的词汇。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黑心食品的负面形象，说不定反而能让中文逆势反攻，再下一座英文词汇的城池。语言的互动，阴错阳差，有谁说得准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