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丽塔式的故事里，中年大叔与未成年少女之间的不伦之恋一直颇受争议。青春期的早熟少女总是散发着一种荷尔蒙的诱人芬芳，懵懂之间的主动撩拨让大叔难以自拔，疯狂迷恋下跨过道德的边界。有人说，这只是跨越年龄的禁忌之恋，不应给予过多苛责。有人说，这就是病态的欲望作祟，不值得理解。
话剧《那年我学开车》的故事发生于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美国，少女小贝从11岁起跟着姨父佩克学开车，青春期的茫然与生理成熟的萌动使她在学开车的过程中盲目地爱上了十分关爱她的姨父，她与姨父佩克的情爱关系使自己陷入了生活的困境。随着逐渐成熟，小贝最终摆脱了这种有悖伦理的情感，学会了开车，也学会了生活。
驾驶室里开始的故事
看完话剧作品《那年我学开车》之后，也许你会从同情和批判的摇摆中幡然醒悟。这部作品曾荣获1998年普利策戏剧奖，从女性视角出发，细腻地讲述一位少女的隐秘青春。美国著名女性剧作家、耶鲁大学戏剧学院教授玻拉·沃格尔颠倒了叙事的顺序，不断让情节反复跳跃于回忆、直白、联想之中，对每一个人物抽丝剥茧，少女因亲情上的缺失而渴望安全感的情感需求一览无余，最终编织出一场横亘少女11岁至18岁青春的不伦畸恋。
故事中的少女名叫小贝。她有种青春期少女特有的烦恼：身材发育的比同龄人早，胸部的曲线慢慢凸显出来，身边的姑娘们会在洗澡时发出惊叹，而身高还不到她肩头的男同学也会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借着学校舞会的机会“心怀不轨”地反复邀她跳舞，只为了近距离地贴近她的乳房。
然而，这些躁动的烦恼她无处倾诉，刚开始萌芽的女性小心思说出口还可能受到无情的嘲笑。父母离异，母亲觉得这些所谓青春期的烦恼不值一提，外公则粗鄙地认为，读书学习都不如一对优美的乳房更有意义，“躺在黑暗中跟男人睡觉的时候，莎士比亚会帮你？”——外公多年来最喜欢外婆做的事情有二，做饭和铺床，完完全全是生理需求的袒露。
这些重压让小贝透不过气来，彼时，成熟、风趣又优雅的佩克姨父总是能恰巧出现，“救人于水火之中”。在小贝被家庭里的粗鄙观点围困时，他总是带着整个家庭里少有的对女性的尊重，认真疏解着少女的烦恼。
一切改变都是从“学开车”这件事开始的。汽车与乳房，是这部话剧里最重要的隐喻。汽车——在狭小封闭的空间，充斥着让男人狂热的速度与激情，以及一个人掌控方向盘的权利。乳房——最典型的女性特征，散发着让男人痴迷的荷尔蒙。
佩克姨父与小贝之间最亲密的私人空间，都发生在车里。“教开车”，也是驾驶技能与情爱技能的同期启蒙。他会用听话的姿态，以“没有喝酒”这样幼稚的理由向小贝讨要“奖赏”——单手解开小贝的内衣扣，把脸埋在她稚嫩的乳房之间。暧昧的气息蔓延，一旦小贝碍于纲常伦理，开始表现出一些不安时，他又会立刻让出一个舒适的距离，许下诺言：“我，绝对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
和这样看似人畜无害的佩克姨父在一起时，小贝心情松弛，她可以安心地睡在他的身边，毫无防备，就像感受到父爱一般。他教会了她开车前检查车底，加足汽油，专注于自己的生命，像他善待女性一样尊重汽车。“学开车”，隐藏着她对一个成熟稳重的男性的好奇与渴望，也怀着对性的恐惧和紧张。
她主动亲上姨父的嘴唇，为了他拍摄穿着宽大白衬衫的性感照片，甚至会先产生一些性幻想……她一步步越陷越深，在对家人的愧疚之情里挣扎，不知道自以为隐秘的感情实际上已经被洞悉了。
潘多拉魔盒中的秘密
在整部剧中，小贝的姨妈仅有的几次出场，表现得更像一个传统的“好太太”，一个男权主义下的附庸品。她明明知道了丈夫与外甥女之间的畸形关系，却没有声张、没有吵闹，一直默默盼着丈夫回头，甚至会将这些错都臆想到自己的外甥女身上——“她勾勾小手指引得佩克围在她身边转来转去，还以为所有这一切是个天大的秘密……她把我的丈夫从我这儿借去，直到这个男人再也不适合她了为止。”
小贝18岁的时候，终于离开了家，去读大学了。佩克姨父思之欲狂，以倒计时的方式狂发连环信，甚至突然赶去为她庆祝生日，并且单膝跪地掏出了求婚戒指。但没想到的是，成年的小贝却已经成长，脱离了当初少女时期的稚嫩和迷茫，清楚地了解跨越世俗可能对家庭造成的伤害，她用当初佩克姨父劝慰她的一句话拒绝：“家人永远是最重要的。”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动了真情的佩克姨父被拒绝后回到了家乡，消沉酗酒，失去了工作、妻子，直到生命的终结。
剧中用“漂泊的荷兰人”给他打上了最后的标签，这个词出自德国浪漫主义音乐大师理查德·瓦格纳的一部歌剧。传说中，有个荷兰的航行者，被魔鬼判罚在海上漂流，永远不得解脱，除非能找到一个女子衷心爱他。他每7年可以登陆一次，去寻觅那愿以忠贞的爱为他赎身的女子。
如此探究下来，佩克姨父似乎不是恋童癖案例中经常会出现的变态痴汉，反而像是一个多年来真心付出、照顾少女成长的长辈角色。观众不禁对他产生出一些同情来，似乎还有种想要为这样的感情辩护的冲动——如果彼此真心相爱，在错误的时间认识，又有什么不可理喻？然而，玻拉·沃格尔却留下了一根隐线，引导人们在讳莫如深的禁忌处探索真情、真相。
草蛇灰线之间，终于剪开系在最初起点上的蝴蝶结，打开了潘多拉魔盒：11岁，小贝第一次学开车那天，她坐在佩克姨父的腿上，姨父替身高还不够的她踩着油门，她听话地将两手放在方向盘上，右手三点钟方向，左手九点钟方向，她好奇又兴奋地看着前方的道路。这时候，佩克姨父猝不及防地将手伸入了她的上衣里，粗暴地揉搓着她的胸部……
现场观众一片哗然，这一场景狠狠地击碎了7年纯爱恋情的外衣，小贝对姨父的不伦畸恋居然有着如此不耻的开端！故事用如此深刻的探索方式，极大地增强了戏剧的冲击力，揭开血淋淋的真相，直击心灵。所有看似美好的爱情都因猥亵的开端变得面目可憎，仅存的同情心也瞬间消失殆尽。
类似的不伦之恋，是不是也隐藏着当事人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想想小贝身处的男权至上的家庭环境，11岁被猥亵时该如何疏解自己身为女性的过错？如果不去努力欺骗自己爱上对方，是否会太过痛苦？原谅身边这位唯一“尊重女性”的姨父，似乎是最后的选择。
这么一堂驾驶课，小贝整整上了7年，跨越了一个少女最美好的青春时代。她经历了依赖、迷茫、爱恋，差点失足万劫不复，才最终成长，学会拒绝。挂上倒档，回头重看一次，戏剧是如此残忍，又激荡人心，更重要的是——在戏剧中过一遍小贝的人生，你会明白如何做自己人生的主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