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围困中的新乡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河南新乡洪灾严重 “孤岛”医院万人转移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王林 实习生 肖玥 曹靖凯 通讯员 马亮 刘慧超
送走自己科室的最后一个病人，袁宇总算松了口气。在洪水中泡了三天，她所供职的新乡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几乎成了一座”孤岛“，将近一万人被困在这里急需转移，其中包括大约三千多名病人。
受持续强降雨影响，这些天河南省卫辉市城区严重内涝，积水深处已达两米。位于卫辉市的新乡医学院一附院也未能幸免，医院门外一人多高的栏杆已被洪水淹没。“（我们）医院本来就是125年的百年老院，1896年建院时豫北也发大水，医院选址就找了地势较高的地方，我们事先也没想到灾情到了这种程度。”袁宇说。
建院一百多年，无数孩童在这里降生，无数病人在这里治愈，但洪水来临以后一切都中断了。地下室被淹了，整座医院没过多久便停水停电，各种医疗设备直接罢工；发电机是最急需的，燃油也很快耗光，就连餐厅的食材也告急，后勤部长和厨师不得不通过朋友圈向外求助......
“卫辉告急！”“医院病人急需救援！”各地赶赴河南抢险救援的队伍闻讯赶来，协力转运被困在这里的所有人，其中有老人、孕产妇，也有危重病人，以及刚出生8小时的婴儿......据前来救援的部队粗略估计，差不多一天一夜，安全转移了近一万人。
7月27日凌晨00：23，随着最后一批病人被送出，这座百年医院首次“清零”病人，关门停诊，只留下少数医护人员驻守。
救援人员赶赴新乡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转运病患、医护及群众。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洪水中的“孤岛”
一开始，没有几个人觉得这场洪水能影响到这座医院。尽管距离卫河直线距离不到500米，但医院坐落于城区高地，应该更加安全。所以，有人冒雨把车停在已有积水的停车场里，有人悠闲地从窗户看街上的水里出现游鱼。
7月20日上午，鹤壁市民付州（化名）跟丈夫开车赶到这座医院时，她还在跟丈夫嘀咕：“再过两天雨小些、人少些，车没准就能开进医院了。”可没想到，第二天丈夫回了趟鹤壁老家取东西，到下午公交车就停运了。护士毛杰（化名）原本也觉得，“单位地势高些，应该情况更好”，但齐腿根的积水让三分钟的上班路变成了四十分钟。
由于卫河等河流倒灌，卫辉市城区水位上涨，整个城市基本都泡在水中，只剩一个个“孤岛”露出水面。拥有3500张床位的新乡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是其中最大的“孤岛”，接纳了将近一万名病患、医护及受灾群众。
紧张的气氛很快弥漫起来。对汛情的忧虑，终于战胜了对病情的忧虑，有不少病人要求出院。但外面早已是一片汪洋，救援人员和物资远远不够。毛杰和同事们赶紧向外发布求助信息。“我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慌乱、焦虑，甚至是绝望，我当时也特别难受。”毛杰说。
但每天定时出现在病房门口的餐车，还是打消了不少人的焦虑。为了缓解大家的紧张感，医院在25日还给许多病患都发了饺子，“外面捐助的，都免费”。还有护士说，医院很早就做了准备：“洪水涨得快要控制不住时，医院就让我们开始准备患者的转运，确保不管是哪个病区的，每个病人都转移出去。”
付州也开始担心了，她不停地从楼上向下望，看周围的积水到了什么高度，标准就是自家的汽车怎么样了。住院的七天里，她挪了四次车，一次比一次地势高。7月25日，她早早起床去瞧，发现水位已经淹到车轱辘了。
26日凌晨两点半，付州听见楼下一片嘈杂，往楼下一看，只见人头攒动，“听说下边全都是来救援和帮忙的。”她看到，很多人在楼下铲土、装沙袋用来堵水，她也跟着下楼去帮忙，一直忙到凌晨四点多。一身大汗上楼时，她恰好碰到了查房的护士，这才想起第二天还得抽血。
但是水位的上涨还是超出预期，洪水逐渐蔓延到了地下室。为防止配电室发生危险，7月26日上午医院紧急断电，用发电机维持一些必要的医疗设备运转。当天中午，这座百年医院决定，要将所有病人转运出去。
被洪水围困后，新乡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的工作人员一度在坚守。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生命通道”紧急转移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撤离开始了。按照医院的安排，普通病人可以自由行动的，乘坐铲车离开，做过手术、行动不便的病人必须乘坐冲锋舟、皮筏艇撤离。
普外科护士李欣（化名）还记得，病人也是按病情严重程度分批离开，“严重的先走”。她所在的科室轻症病人居多，在中午之前也被转运出去了，救援队用皮筏艇在楼下接人。有些气管插管的重症病人不能移动，医护人员就一个一个地抬着，一路护送到皮筏艇上。26日停电后，医院召集了有氧气的科室，把氧气筒都集中起来，让有需要的病人能先用上。
毛杰所在的科室在七楼，26日上午也开始撤离，轻症病人由护士组织排队下楼，年老体弱的病患或重症病人则由医护人员、救援队员和“兵哥哥们”背着或抬着，慢慢挪下来。科里情况最严重的病人“身上一堆管”，由六位医生和两名护士抬着担架送下了楼。
这个科室的转运过程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多，结束时毛杰特意看了一眼时间。“这口气总算松了。”毛杰心想着，却因为贫血差点晕倒。好在其他科室的护士长及时递给她一瓶葡萄糖才慢慢恢复。
26日上午，付州和病友也走出了病房，到自助机上办离院手续时，机器已经无法使用。“我还欠费两百多块，41床还欠两千多，很多人都没来得及结算住院费。”这时，洪水已经穿过医院大堂，爬到了付州的膝盖位置。走出医院，付州发现院外的洪水已是齐腰深，“四处是水，四处是逃命的人，根本顾不上害怕”。
当天下午，妇产科医生杨君坐着铲车去卫辉市新濮路搬发电机时，看到那里的救援队、援助物资把道路塞得满满当当，有的私家车挂着川渝黑等地牌照，车上挂着“加油”的横幅就来救援了。返程时她站在铲车上，看到曾经熟悉的街道已被洪水灌满，很多玻璃门窗都支离破碎，汽车横七竖八地泡在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