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是一个血贩子,也有人叫他“血头”或者“板哥”,这与他的业务有关系:贩卖血和血小板。王明出生于1992年,身高不足一米七,两只眼睛被脂肪包裹着;他身着深色的牛仔裤,和红灰相间的羽绒服,看起来敦实又不乏机警。
王明来这里的目的是等待所谓的“献血者”,并将他们转手给别的血贩子,以赚取差价。“两会期间,北京红十字血液中心门口查得严。”王明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微信ID:china-newsweek)。王明落脚的超市距离血液中心只有五百多米的距离,“行动起来方便又安全”。
大概过了半小时,一位穿着蓝色羽绒服的秃头男子将七八个“献血者”带到就餐区,零零散散占满了两张桌椅。其中一个人还提着一袋馒头,一看就是个“老手”:献血前不能吃油腻的食物,否则指标不合格,可能白来一趟,但什么时候能献上血往往没有准点,带点食物以防万一。
秃头男子叫李平(化名),今年35岁,跟王明是老相识,两人曾经一起到全国各地放高利贷。“做这行,就需要有点人脉。”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微信ID:china-newsweek),在河南郑州,他曾经发展三百多人一起做高利贷。
QQ也是发展“献血者”的一个重要渠道。刚入行的血贩子会加入不同的QQ群,发布征集献血的信息,内容大致如下:招互助献血人员数名,单子在手,来了就可以献,献完就结钱,靠谱,400cc,换600大洋,不磨叽,联系电话……,也有讲究点的血贩子会标注“穿戴整齐、干净”。
“群里多是外来务工者,或者是不务正业的人。”谈论这些人时,李平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我和他们可不一样,我也就是偶尔赚点外快。”李平紧忙补充了一句,掏出火机,点燃了一根烟。为了拉活,他加入了至少有三百个献血群。
王明开始不停地打电话。内容主要是:单子什么时候来?他口中的单子是医院开具的互助献血申请单,这是“献血者”的身份证明,证明其为患者的家属或者战友、同事等。
一般来说,一张申请单需要有医院输血科以及医务处、患者以及患者家属、献血者三方的签字方能生效,以此证明患者和献血者的关系。王明要等的就是这张单子。他早已经将“献血者”的信息发给在医院等候开具证明的血贩子,只要单子一到,“就不用待在这拥挤和充满发酵味道的地方了”。
合作是血贩子必要的工作方式。血贩子很少单独行动,他们有着明确的分工:负责招“献血者”的,在医院发小广告的,专门开互助献血单的,还有联系用血病人或者家属“接单子”谈价的。当然,也少不了几个放哨的,盯着医院保卫科的人和警察,防止被抓,同时关注“献血者”的动向。
这些人,根据不同的分工和层级,从获利中抽取报酬。一个血贩子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微信ID:china-newsweek),最底层招人者一般也能每人次获利100元钱。“混得还可以的一年起码能赚四五十万,刨去吃穿用住玩,起码能剩20万。”
他继续举例,“200cc血起码能向家属开到1000元,很多家属都要上千毫升。以2000cc为例,向患者开价1万元,如果找5个‘献血’者,刨去每个人500块钱的报酬,剩下的7500元就是利润。”
很多血贩子都是从献血者发展而来的。血贩子决定是否将一个人发展为下线,主要看其能力。“我需要什么血型的人,他能够马上找到,就是有能力,就能够当作发展对象;反之,你跟他要两回人都没有,就不要搭理他了。”上述血贩子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微信ID:china-newsweek)。
眼看过了11点,互助单还没有来。来献血的人不免有点着急。“馒头哥”已经坐不住了,开始边啃馒头边同旁边的人聊天。
“馒头哥”是福建人,刚满27岁,从一个专科院校毕业后,辗转来到通州马驹桥打零工。“兼职当保安,一天也能赚200块钱,马驹桥房租便宜,二百多就能住不错的房子,有窗还干净。”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来献血。“以前在学校无偿献血啥都不给,来这里却能赚几百块钱,都是正规地方,为什么不呢?”趁人不注意,他将一只脚藏到凳子底下,试图掩饰他那双已经脏得发灰的板鞋。
“馒头哥”已经计划好了下次献血的时间,“到时候能赚这个数。”他伸出了俩手指,其他人瞬间心领意会了,这代表2000元。
“互助单开下来了。”王明的话让等得不耐烦的献血者瞬间精神振奋起来。他指着“馒头哥”和他旁边的一个人说,“你俩先到西直门的北大人民医院找这个人拿互助单。”王明拿着“馒头哥”的手机,输入了一个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