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龙 发表于 2016-1-27 16:41
就是睇无明啊
卧底33天,我的小伙伴被男科医院虐惨了
新京报 2016-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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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经常想念我男朋友。”圣诞节的那天晚上,我的卧底搭档“师爷”(一个女孩儿)几乎是用哭腔告诉我。我知道,她是辛苦极了:她平日的穿着格外干净整洁,但她所在的宿舍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热水了,而且她已经连续两周没有休息。
2016年1月4日,新京报《“网络医托”围城》等3篇报道终于见报。记者从领题到稿件发表,前后恰好经历了50天,其中,33天在卧底。以下是这位调查记者的自述,讲述自己与同事卧底网络医托公司、乔装打扮成患者到男科医院就诊的艰苦过程。
▲本文作者肖鹏参与采写的版面《“网络医托”围城》
在我有限的职业生涯里接触的选题中,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我接触到的这些莆田系医院这样践踏道德底线、并且成规模有建制,披上网络的外衣处心积虑地去谋取“病人”的钱财——甚至有些人根本没病。
▲2015年12月29日下午,北京朝阳区嘉禾文化大厦6楼,北京智者创新网络技术有限公司办公大厅,数百名员工在此办公。在这里,大部分员工以“咨询医生”身份,从事“网络医托”。
接触医托,并不是第一次。此前做脑瘫儿童基金调查,遇到一名15岁的脑瘫女孩,她和她的父亲就中了圈套,带着她坐了20多个小时的火车从重庆来到北京,被医托骗掉了辛苦筹集的一万块钱。
后来,我们了解到,这在当下成千上万的网络医托大军中,并非孤例。
2015年11月15日,我们接到爆料人的线索,半个月后,我们循着他提供的线索开始了卧底生活。
▲北京英才医院管理有限公司“瑞辰国际中心”办公地点,这里有数十名员工从事“网络医托”。
派遣4名搭档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经常想念我男朋友。”圣诞节的那天晚上,我的搭档“师爷”(一个女孩儿)几乎是用哭腔告诉我。我知道,她是辛苦极了:她平日的穿着格外干净整洁,但她所在的宿舍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热水了,而且她已经连续两周没有休息。
而几个月前,当我找到师爷,派她去医托公司时,这个看起来文静、说话动听、毫无攻击性的女孩欣然接受了我的任务。“这份工作我很适合,正好可以学习些知识,回头给大家开男科讲座。”
虽然没有毕业,但她已经是一名有丰富经验的卧底。此前,她曾卧底多家幼儿园,记录幼教乱象。现在,她要把家当转移到这个位置较为偏僻的医托公司宿舍。
师爷是我们派向医托公司的第四名搭档。之前的三位搭档,一位由于担心不适应环境而选择放弃,一位没能通过面试,还有一位卧底一周后收获甚少——她不习惯看男科资料,遂不得不让她退出。
朝九晚五点半,这是我所在的医托公司的工作时间。上班时间里,大家都是对着电脑屏幕或者手机聊天,同事之间鲜有言语。
“同事”们往往要等到晚上七八点才下班。网络医托们一样很努力,为了争取更多“病人”到诊,他们中的很多人自愿加班:一般来说,一天之中,从下班到晚上九点,这个时间段,“患者”有空闲时间可以和你“聊病”。如果是上晚班,则需要到23点才能下班。
事实上,当我自己走进这样的医托公司“上班”时,我才真正理解小伙伴们的畏难情绪。
双面人
真正的疲惫来自假设身份带来的心累。
在北京智者创新网络技术有限公司“上班”的师爷,把自己化名为刘冬丽。她告诉我,在公司里,当“同事”们冲着她喊“冬丽,冬丽”的时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反应过来。
下班后的时间,才是我真正工作的黄金时间。我告诉“同事”们,自己先前做医疗版块的广告营销,是从南方来北京学习先进营销“经验”的。起初,除了在少数问题上犹疑不答外,其他问题,我的“同事”们基本上有问必答,而越到后期,我们的沟通越顺畅。只是,离开外出,我也需要向同事们编一个完美的“借口”:“去我大学同学那里玩一下”。
公司还为我们安排了宿舍。宿舍为三室一厅的房子,一间屋子3张上下双人床,有种回到了学生时代的感觉。每天下班,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情是插上热水器的电源。把热水烧得足够热,洗澡。这是我一天之中最为惬意的时候,此时,我会不断地回想一天之中经历的事情,同时又不断地清理,放松,放松,再放松。一丝不挂的驱壳,这才是我最真实的自己。窗外北风呼啸,粘在窗户上的塑料纸随着风吹的节奏一张一合,我和”同事“们伴着窗外马路上昼夜不息的车流入睡。
戏剧就诊记
网络医托公司在线上有了一套“坑爹”的话术,线下的诊断同样是陷阱连连。为了拆穿他们的谎言,在完成线上的资料搜集之后,我们组织了系列的线下暗访。
我们了解到,北京智者创新网络技术有限公司至少为北京建国医院、北京曙光医院、北京长虹医院等4家在京医院招揽“患者”。
到了12月下旬,我和留在线上的搭档互为配合,开始进行与线上涉及的民营医院相关问题的暗访调查。为了采集更多的样本,我先后邀请了多名同事参与,他们一下就看穿了我的“阴谋”,断然拒绝。只有同事林员外好骗,容易入套。
林员外以“早泄”为由进入了北京长虹医院。医生告诉他,是由于阴茎敏感度过高导致了早泄,需要在他的小弟弟身上动刀子,把敏感的神经割掉那么一点点。
让他耿耿于怀的是,进一次北京长虹医院,菊花被爆了两遍,B超室里留下了杀猪般的嚎叫,以及被白白牺牲掉的万千子孙。当时,他回来给我复述就诊过程,把我笑喷。
“之前不知道还有前列腺检查这一项。”林员外追悔不已。可怜的老弟,心理受伤指数估计超过了一万点。
当然,我也先后走进北京长虹医院、北京建国医院、中国武警总医院、中日友好医院4家医院检查,前述两家医院均告知我身患多种疾病,需要尽快治疗,甚至手术;而后两家医院则明确告知没有前述两家所说的疾病,最为滑稽的是,北京建国医院的医生否认了北京长虹医院医生的诊断。
我们的摄影记者卢露为了拍到第一现场,被对方发觉,最后在派出所调解后方安全离开。
稿件刊发后,北京市卫生监督所派人来到报社,希望进一步核实了解详情,并于当日立案调查。
卧底结束后,师爷告诉我,她晚上睡觉梦见公司的培训主管把她当奴隶,经常半夜醒来。其实,我想告诉她,我也是。
文/新京报社会新闻部调查组记者 肖鹏
辣评
治理医托,别再让记者冲锋陷阵了
近日,上面这篇原题为《记者卧底33天 小伙伴被男科医院虐到惨叫》的文章在网上引发了热议。记者在文中披露了自己与同事卧底网络医托公司、乔装打扮成患者到男科医院就诊的艰苦过程。记者的行为令人钦佩,但疑问也随之而来:某些男科医院、网络医托明目张胆的不法行为,为何非要等到记者寻找到线索后,才能得到有关部门立案调查呢?
其实,记者卧底暗访出的问题,虽令人愤怒,但不令人惊讶,因为类似剧情,早不知道上演过多少次?
不能不佩服,这些大小不等的男科医院,具有非常缜密的“违规思维”,因为不管什么时候,男科一直是这些机构用以勾钓人群的重要内容。这是有原因的。因为男科事关男子汉尊严,所以容易得到重视,人群的就诊意愿比较强烈;而且,男科疾病非常常见,患者数量庞大,有充足的客户源;此外,男科疾病大多可治,医疗风险较低,投入成本也不高,入行门槛比较低;最后,男科涉及隐私,医保及正规医疗机构的实名制让部分患者望而却步,这也为非正规医疗机构雇佣网络医托对这些男性“下手”留下了缺口。
有人认为,之所以打击这些医疗机构、网络医托不利,最主要的原因是法律不健全,违规成本低。事实上,法律存在瑕疵只是一方面。治理不法男科医院与网络医托,卫生、公安、工商这些部门都有责任,只要各部门各司其职,该管的管,该查的查,不法分子也没有多空间。记者能发现的问题,那些专门负责的部门,又岂能发现不了?最根本的,恐怕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想不想”的问题。治理医托,别再让记者冲锋陷阵了。
本文部分内容首发自新京报公号“新京报传媒研究”